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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10/2022
我的深處有一顆小小的種子。
它到處跑著,是隻頑強的蠕蟲,滑過神經系統的河,在我的身體四處喧鬧。
有時它到胃部踢著皮球,偶爾駐留在我的肩膀哼著歌,
或是在我的子宮失眠。
我用疼痛去包裹它,我要求它逐漸安靜下來。
我用疼痛,將它包成了一卷一卷的繭。
每當有歌聲傳出,我就再覆蓋上一層,越裹越厚。
十年過去,二十年過去,
三十年以後,
繭在長大到無法繼續蛐縮在我體內時,
終於被誕下,
成了像我一樣,
一個生來就
不喜歡喧鬧的女嬰。
每當她哭泣時,我就用疼痛去保護她,
一次又一次,
一層又一層。
直到有一天,我已經老到無法繼續擁抱她時,
發現她的身體裡,也有著像我當初所哺育的,
豪不起眼的小種子。
「把它覆蓋起來吧!」我一如既往地這樣祈求著。
但她卻選擇,讓這顆種子恣意在身體內生長。
她開始鬼吼鬼叫,違逆了她原先的天性,
「妳原本最不喜歡吵鬧的阿!」
她吟唱起每一首怪異的歌,說著顛覆三觀的故事。
然而我的疼痛早已被消耗殆盡,
我再也不能用千絲萬縷去照料她。
「求求妳吧!」我像條沒法決定自己生命的蠕蟲,在她面前盡力扭動可笑的身軀,
哀求她保護自己。
我退回吐不出蠶絲的蠶,永遠等不到破繭的時刻。
直到她體內的種子,成了一顆高大、碩實累累的梅子樹。
而她仍然不忘,用力抖落那些飽滿到讓人生厭的梅子,
製造出如鈴鼓般,毫不節制的歡笑。
當我最後咬了一口她遞過來的梅子時,只能嚐到,
一勁兒讓人掉淚的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