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男人在臨終前遭受了極大的痛苦。他的脈搏忽快忽慢,毫不規律。
每一口吸氣,都像是有許多微小的針刺進內臟;每一口呼氣,身體的任何細胞都像是被多匹馬車拉扯著,快要崩解。
在恍惚之際,他依稀看見眉心深處的遠方,有一名身穿黑色西裝的使者正凝視著他。
「時候到了。」
他的呼吸和脈搏嘎然而止,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引力將男子拉到使者的眼前。此刻的男子,已是一具無殼之物。
使者看起來普通至極,普通到你如果不特別注意,便會忘記他的長相。
他穿著普通到不行的黑西裝,普通到不行的熨燙的稍微有些平整。可能不是新的。
毫無特色的黑皮鞋和黑領帶,你不會想特別知道牌子。
他甚至沒有手拿鐮刀,只提著一台手提電腦。標準化的13吋。
男子無法控自己,只能搖搖晃晃地跟隨著使者進入一處空無一物的空間中。
在這裡,時間好像忽快忽慢。
空間好像忽大忽小。
他們不斷地走,不斷地走,而使者從頭到尾不發一語。
「你要帶我去哪裡?」使者不發一語。
「我會上天堂嗎?」使者不發一語。
「…..我的家人們,知道我死掉有很傷心嗎?」使者不發一語。
他們又走了一陣子,不知道是不是過了一兩天,仍然沒有停下來。
「死掉的其他人,也是你去接他們?」使者不發一語。
「果然,是地獄吧……..」使者不發一語。
「……不知道他們過得如何?」使者不發一語。
「你….你會拿出鐮刀,然後處決我嗎?」使者不發一語。
可能不會走到終點吧。時間已經過了太久了。
「我會被原諒嗎?」使者不發一語。
「對不起。」使者不發一語。
可能也早被忘記了。
就這樣走了不知道多久,或許有四十九天,或許有百日。
莫非只過了一分鐘?
還是有幾百年?
「時候到了。」使者終於停了下來。
在男子眉心深處的遠方,顫抖著亮起了亮光。
使者站在亮光之後,示意男子往前走。
「就這樣?」男子有些驚訝。
是。
「你不是死神?你不是應該看起來更可怕一些?」
不。
死亡從來不是我們負責的,死亡是每個人自己決定的。
我們只是在你時候到的時候,引領你前往下一個地方而已。
男子還來不及驚訝,就被亮光深深地吸入,消失地無影無蹤,像一口呼吸那樣的輕鬆。
使者仍然不發一語。